三年过去,我的购物习惯也因此改变。因为关税的缘故,过去一有机会出国,总是扫购大牌服饰,好像买得越多省钱越多,甚至还赚了钱似的。刚到英国的时候,去伦敦逛街,喜欢的地方是一线大牌云集的Bond street,买的是BURBERRY风衣,GUCCI手袋、鞋子,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几乎是避之则吉,即使路过Bond street,也是目不斜视。不仅如此,回北京连翠微商厦都嫌贵,我最爱去的购物的地方是“雅秀”(秀水街附近,可以讨价还价的摊位组成),纯棉的衬衫、T恤、休闲裤子,都几十块钱一件,质量一点不差。我现在剑桥穿的衣服,大多出自“雅秀”;而回北京,这些都不登大雅之堂。 # F. C( T6 k) k' c I4 |! w% F8 ]! U- r7 T3 K: w
总之,我的剑桥生活几乎恰恰是北京生活的反面。+ Z/ D0 P7 I9 K% N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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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环境不同,人的需求和崇尚的东西也随之不同。在北京时,我的生活也远算不上奢侈,但是我的确喜欢和热爱香车美宅和一线品牌的服饰这些奢侈的东西,生活里的很多快乐甚至激情都和虚荣的物质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在剑桥则是“节简”———节约的消费和简单的生活。在剑桥,物质方面的欲望被一点点涤荡干净,因为物质更多地回归到了物本身的属性:它们满足的是人饱暖、居住和代步等切实的需要,而不是带有价值判断的附加值,比如说,宝马车比福特车好,但是如果福特足够满足代步,绝大多数买得起宝马的人恐怕也不愿意多花钱买宝马,虽然英国的奢侈品较之中国还是便宜得多,一辆新的五系宝马也就是2万英镑,还不到在中国市场价格的一半,因为没人会因为你开宝马而羡慕你;反之,别人没戴江诗丹顿手表不见得是买不起,可能只是趣味的选择而已。简单地说,物质的优越不能使你高人一等。在北京,幸福如同装饰品,是给人看、给人艳羡的,而这衡量幸福的尺度,往往是物质方面的,比如说,财富和成功几乎混淆。
以社会大众的眼光看,你不让人羡慕,你的幸福似乎就很暗淡,一来二去,你自己也怀疑起自己的幸福,至少是打了折扣吧。多数人毕竟是凡夫俗子,很难超越置身其中的强大的社会的统一话语。而在剑桥,幸福是一样消费品,是拿来用的,不是摆设。大家都没有多少互相比较,甚至攀比的兴趣和风气,日子各过各的,穷人并不那么羡慕富人。多数人都有房子住、有车子开,吃喝不愁,只是房子大小、车子新旧的差别,多数人都不愿意为这在他们看来不太重要的差别而奋斗。 ( J2 Q9 q) U/ a) M2 Z1 B; e6 Y, O* u! o7 Q
人的多少痛苦是来自买不起一块手表?痛苦大多是买不起名表。当手表只是用来看时间,并不标明你的身份和身价,谁要花十几万、几十万买一块手表呢?; H: g: g' m, C. r6 H'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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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喜爱剑桥的地方,它使物质回归本来的朴素的使用价值,使生活简单纯粹,使人从虚荣和欲望以及由此而来的压力中解放出来。3 m8 D% r.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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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改变的是你的胃口和口味。对中国人来说,西餐固然也有好吃的东西,然而,真正能够对胃和嘴都起到切实的慰安作用的,还是中餐。真正爱看的书、电影,爱听的歌,甚至经常浏览的网站,依然是中国的。这也是胃口和口味的问题。读英文报纸,一是为了长进英文,二是为了跟鬼子聊天的谈资,其实英国发生了什么事,对一个中国学生来说,都是隔靴搔痒。穿着晚礼服光彩照人地去参加派对当然是一种快乐,坐在有500年历史的饭堂里听院长用拉丁文诵祷当然是一种骄傲,手端着红酒或香槟跟来自世界不同角落的人闲谈当然是一种优雅,跟爱人享用曼妙音乐里的烛光晚宴当然是一种浪漫,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对中国学生来说,所有这些英国式的enjoyment当中,都或多或少地包含了要融入西方社会和西方文化的努力,是另外一种“功课”。其实,客居海外的中国人真正受用的乐趣,就是一帮常来常往的中国朋友在某一家聚会,一番煎炒烹炸,热火朝天地大吃一顿,席间交流些国内流传的小道消息,明星绯闻、政坛轶事什么的,然后支起牌局,打拖拉机,打得大呼小叫、妙语连珠,一直打到“主钩抠底”…… % P8 j9 q+ U. _1 |; v% s) I' C. E. H- Z$ u1 k8 ]4 F
最爱的就是这没追求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