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看我喜欢这个东西,他脸上也流露出欢喜。他说,让我亲手给你戴上吧?我这才从对钻石的迷恋中清醒过来,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他问,怎么?你有顾虑?我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收不起。他拿着项链的手僵在了空中:你的意思,能说清楚点吗?* W. d) M c4 u" J" I; j1 ^0 Z
天韵的影子很快占据了我的脑海,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笼统地说,我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不能先收你的礼物。他这才又说,别把这个小礼物看得那么重,我买了它,是觉得你戴上之后会添一些贵气。我紧张地说,不行,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依不饶的!你不了解我妈。我的这句话似乎打击到了他,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如果天韵的父母也不同意天韵与之交往,天韵和他也就没有今天。看来他是在意我的,也许已经缜密地考虑过如何将我收藏起来。不然不会第一次见面就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豪门公子的钱也是钱,不可能随便撒在某个女人身上。9 z' |, D: q4 S! P, N+ Q
很快,他的脸上又出现了温暖的微笑,淡淡地说,收下吧,如果你妈不要你戴,你就收进抽屉里。等你到了80岁,儿孙满堂时,拿出来看看,想起这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个人,想起今晚咱俩有这么一小段甜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着听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这一刻,我多希望他能把我揽在胸前,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轻言细语地安慰我。虽然与他还没开始,我好像已吃尽了天底下所有爱情的苦!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站起身,撩开我肩上的头发,把沉甸甸的钻石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M& Y, v" S. x, P9 x
他说,怕凉吗?怕凉就把石头放在衣领外面。我摇了摇头,一阵细微却异常震撼的凉意袭击了我胸前的皮肤,我不由得浑身震颤了一下。他只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片纸巾,递到我的手里。
什么!要我当着他们的面起誓?我没想到我妈会使这一招!我只觉得轰地一声,我的脑子就不听使唤了。我的眼前开满鲜花,李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是他使我的生命繁花似锦。如果抛开他的所有社会身份,他可以说是个完美的男人。他全世界地做着生意,他喜欢古老的四合院,他喜欢日本古典音乐,他会弹钢琴,他喜欢看山口百惠的电影……他沉稳而不轻浮,他言语不多,却字字珠玑。他会用爱笼罩我,却不用力量征服我……如果我这是在恋爱,李,就是我的初恋情人。他那纯正好听的北京腔,总像甘泉一样将我迷醉。他叫出的“爱爱”,跟所有人叫出的都不一样……我怎么舍得就这么舍弃他?他送的钻石项链还挂在我胸前,我能就这样对爸妈起誓,从此再也不理睬他吗?我知道起誓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人,一辈子起誓的机会又有几次?而事实上我已经对李起过誓——“我会让他看见我,只要我力所能及!”如果我再对着爸妈起相反的誓,我还能算个正直的人吗? / ~! ~% J8 ? u; c$ u1 f9 W6 r 我妈在一旁催逼说,爱爱,你想想,再跟他交往下去会怎么样?好,今天他只是跟你吃吃饭,聊聊天,因为你们刚认识。下一次还是吃吃饭,聊聊天吗?我敢肯定,他对你的身体更好奇!只不过他现在装成谦谦君子来诱惑你心甘情愿上钩!他一个阅人无数的中年男人,你这样的黄毛丫头一百个也玩不过!我刚才又打电话给天韵的妈妈刘太太,旁敲侧击,问那个姓李的叫什么名字。刘太太说到现在他都没告诉天韵。爱爱,你想想,姓李的都跟天韵发展到那种程度了,竟然连真名实姓都不告诉她。他对女人负责吗?对你们小孩子看得比天还大的“爱情”负责吗?天韵相貌上不亚于你,又在国外留学,英语又说得那么流利。就那样,李还对她变心了,你敢保证李对你永不变心? 3 [; |+ k: F( x1 D) f 我妈的这番话、天韵幽怨的面容、我爸期待的眼神,使我感到如同万箭穿心。我妈说的都是事实,李喜欢上我,也就证明对天韵变了心。我不敢保证明天,或者后天,我不变成现在的天韵。也许真如我妈说的那样,漂亮女孩不过是有钱人的玩具。跟小孩子一样,买了个心爱的玩具,睡觉也搂着抱着。可不管多心爱的玩具,玩三天也就厌倦了。……我不了解李,不了解男人,更别说豪门公子哥儿了!我在李身上,看见的只是表象。我,一个没有恋爱过的女孩子,是看不到恋人身上的缺点的。即便是看到了,也会固执地将之忽略,甚至将之美化。0 Q, x' ]" G [' Z R
我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爱爱,他对你说他叫什么名字了吗?我的脑子像炸开了一般——没有,他没有!是啊,他怎么忘记告诉我他的名字了?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像他这么粗心吗?如果是房志那样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对心爱的女孩子隐瞒自己的名字呢……我的心痛到了极点,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泪水也像决堤的江河一样流了出来……我爸吓坏了,忙把我抱住了。我趴在他的腿上,叫了一声爸,就哇地哭出了声。我爸拍着我,安慰道,乖女儿,不哭!女孩子谁都会遇到这种伤心事。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把他忘光了……接着,他又对我妈说,你就别再逼孩子发誓了,孩子都伤心成这样了,你就把心软下来吧!
我忍不住又问我妈,你刚才跟司机说去哪里?是不是说错路了?我妈这才郑重地说:没错!我又给你另找了个舞蹈俱乐部。我一听就懵了,怎么可以这样!如果今天晚上李的司机再去老地方接我,肯定扑空了!我妈接着说,这个舞蹈俱乐部在北京舞蹈学院附近,离咱们家的路程跟原来那个俱乐部差不多。不过条件比原来那个要好,费用也贵一些。但这些妈都不在乎,妈的用意,不用说,你也应该明白的。重新找个满意的俱乐部也不容易,你的什么事不得妈去奔忙?你要理解妈的苦衷!你悄悄改了俱乐部,姓李的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豪门公子一般不会对女人死缠滥打。所以,你必须“自重”,不要主动去联系他!另外,他要是再把电话打到你宿舍,你就说父母不同意你跟他交往。用不了两次拒绝,他就会消失了。 2 j# n) g5 b/ `0 k6 X6 P4 O* j# p “自重”两个字,我妈说得很强调,我的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热。虽然我妈对我管教很严,由于我没犯过什么大错,她也很少这么重。我明白她是多么心急如焚,害怕我再跟李交往。也许,她意识到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如果执意跟着李,她也是无能为力的。8 r8 L h8 E3 s1 g+ U' B
下了出租车,我的腿已经软得站不稳。一路踉跄,跟我妈来到了一家新的舞蹈俱乐部。我妈跟主管人员交代了几句,管理人员就叫我去第一舞蹈室。我妈说,去吧,我就在大厅里看电视等你。听了她的话,我的心头一下子就热了起来。从小到大,我学习钢琴和舞蹈,她行色匆匆,拉着我的小手,带过我多少次?等过我多少次?我已经记不清了。现在,我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劳累她!她没有错,她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事实上,我自己不是也看不到我与李的将来吗……于是,我对她说,妈,你先回去吧。你要相信我,既然这个新地方是你帮我找的,就不会从我口里漏出去。我妈的眼睛变得红红的,握住我的一只手,嘴唇哆嗦着说,爱爱,你这么懂事,妈很感激你!你也要相信,妈是过来人,比你见得多,妈不会害你的!望着我妈那依然美丽的面容,满含祈望的眼睛,我的眼前也渐渐模糊了。7 H; g; T D+ u+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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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我妈,我去换衣间换上舞蹈衣,进入第一舞蹈室。教练是个身材依然苗条的中年女人,平实可亲。她说天冷,叫我快点动动,热热身。我就先在教室后面的单杠上压腿。内心的苦痛使我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对李的歉疚深深地折磨着我。我曾对李发过誓:我会让他看见我,只要我力所能及!难怪人常道誓言易老!我可以说是个好人吧,可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也不得不违背誓言了。也许,除了天生骨子里就坏的人之外,每个违背誓言的人都是不得已吧。如果李真的对我有了爱情,猛地失去我,痛苦该有多深重啊……恍惚之中,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腿一软,就冷不防摔在了地上。 _: y& k' L' g 大家都围过来,关切地扶我坐起来,问我怎么了。教练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焦急地问我哪里不舒服。我竭力对大家笑了笑,说这两天感冒了,有点头晕。教练就说,找个同学送你回去休息吧,这一节课不收费。我忙说,不用送的,我在外面休息一会儿,一个人能走。1 Q0 ` d. `1 R; p2 W" G
我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热水,感觉好了一些,就换掉舞蹈衣,走出了舞蹈俱乐部。北京的冬夜已经很冷了,我站在公共汽车站牌下忧心忡忡。我觉得应该去原来的那个舞蹈俱乐部,等李的司机来,跟他说明我父母不同意我跟李交往,让司机转达李,也算是我给了李一个交代。——可是,如果我这么做,就辜负了我妈!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也是去说与李分手的事的,心里才稍微安宁一些。8 a1 T6 X" {# j
于是,我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来到了原来学舞的那个俱乐部门口。虽然离九点下课的时间尚早,虽然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我还是定定地站在那个无比亲切的站牌下,等着那两李的黑色奔驰车到来。好像这么惩罚自己,就能弥补对李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