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西人公司里的办公室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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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鸣

4 h# b0 {$ y  E1 U. ?& |+ `2 U1 u) X前段日子，我曾给《51周报》写过一篇《国内年底讨薪 我在加拿大帮忙发力》。文章发表后，随即被华文网站转载。为了吸引读者眼球，网络编辑觉得怎么刺激怎么来，硬是往标题里塞上“吃里扒外”四个字，数分钟内，便招来多条对我进行攻击的跟帖留言。  
今天，我打算聊聊多伦多西人公司里办公室内斗的话题。文章展开之前，借用文革时期常用的罪状“里通外国”，自己糊了一顶“外通中国”的高帽子，先扣到自己头上，也免得网络小编事后劳神费心。好，闲言就此打住，直奔主题。

中国那家供应商，行不行？！
午休过后，刚坐回办公桌前，公司品质管理部的道格拉斯Douglass就来到采购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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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n5 N0 f" L3 c( V: ?“你看看，数据显示，货品质量太差，退货率这么高?！”，白纸黑字的几页报表便搁在我面前，“看来中国的那家供应商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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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R: a5 x) G* O1 ~2 U; G6 S% C# ~我顿时吃了一惊。来自立陶宛的道格性格随和，但工作严谨，数据分析应该不会有差错。

* v9 f3 R3 \6 Y* S2 F“豆格，我先看看，尽快给你回复。” 他的名字昵称和dog发音一样，直呼其名，我总有些心理障碍，惟恐对其不敬，所以一直唤他“豆格”。


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心存疑虑，我的眉头自然无法舒展。 要说宁波那家供应商没有尽心尽职，我都跟着喊冤。自从接到我的外贸订单后，公司廖总亲自管生产、抓质量，为了赶交货期，盯上盯下，吃住都在公司里。凡此种种，别人若不了解，我可是一清二楚的。
1 L9 h9 I: V3 k. q6 M* b对武断提出质疑的道格，我也基本认可。一来这并非空穴来风，他有数据支持；二来他事先找你质询，就事论事。并没有捏着此事当把柄，耐心等到公司高层会议上再把事情抖落出来，小事化大，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讨好北美大客户，中国厂商却背黑锅
3 N& ~* d! x. g! v# K9 ~) z9 x耗了一整天查根溯源，终于挖出结症所在：本公司销售部的几个经理，为了讨好大客户，无原则的迎合对方退货要求，不仅接受已超出保质期、使用过的残次品，连一些包装都未打开的新品也全单照收。
7 Q) d- Q/ W, X8 `; K3 w说到北美的商品退货，我只能有苦笑的份儿。这里的消费者实在被宠坏了。大多数产品可以限期无条件退换的惯例，让顾客真把自己当成了“上帝”。 Walmart 等超市，为了促销更是花样翻新，新品试用、打狠折，早使得一些店内的顾客魂不守舍。算算层出不穷的各类节日，什么圣诞狂卖、Boxing Day, Good Friday, Black Friday,还有日趋红火的中国新年，再加上刷信用卡不掏钱那种倍儿爽的感觉，更让一些北美婆姨们无法自控。哎，你好像是在说我吧？对，十有八九。反正我妹妹就是这号人。等到大包小包拎回家，发热的头脑一降温，又发现买的尽是一些一年到头基本用不上的鸡肋商品，于是乎待节后再返回商场，跟在乌央乌央的人屁股后面排队退货。
8 H6 x) b9 Y! h* l. L1 f" V) K难怪我们公司的退货率这么高！
一联想到销售经理摩根接客户电话时唯唯诺诺的神情，那副鸡啄碎米般、不停点头称是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销售部做顺水人情，这黑锅可不能让中国厂商背！这话我得和他们说清楚。  
* s- _7 z) ?* g8 p8 ?. H- M2 B我本桃花源中人
/ K2 y# _: o. c3 |和大多数加拿大移民一样， 能守着一份与专业相关的工作、过上朝九晚五的平稳生活，我也就知足了。曾天真地相信，只要自己专业扎实，工作勤恳，又不惹事生非，我这块金子迟早会在磨了五、六年的办公桌前发光。事实上，有幸获得办公室工作的那一刻，并不意味着从此可以一劳永逸，反而恰恰是另一番挑战的开始。
: b$ z" y% L- G; u" T" \% [就拿本公司作例，原先已和中国厂商初步谈好一个合理的、双赢的价格。可不同的部门却扛着“一切为了公司利益”的虎皮大旗，以不同的理由向采购部施压。销售部希望厂商报价越低越好，财务部的付款一拖再拖，客服部却一再要求提前交货期。作为公司采购，我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仿佛成了〖水浒传〗里拳打郑关西的鲁提辖，一次次向中国厂商提出各种苛刻要求：“洒家先要十斤精肉，不要见半点肥的；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带精的；还要十斤不带肉的寸金软骨，统统切做臊子……”。
其实，帮助公司和中国供应商之间建立起一种平等互利的长久合作关系，才是真正的为本公司负责。千万不能手持订单，就自认为是大爷，到处吆五喝六。甲方哭乙方笑的合作无异于杀鸡取卵，只能是一锤子买卖。有人可能会说，不行就换一家供应商呗。你以为是去农贸市场买葱啊？很多订单的背后，早已蕴藏着前期大量的技术沟通和资料交换，像logo、包装版样等等。一整套产品图纸双方已审核无误，寄送来的样品也通过了性能评估，再说自家的磨具也置放在中国厂家那里，哪能说换就换呢？  
+ ~- I8 U: {0 A, W4 b这些道理，其他部门不是不懂，只是不处在我采购部的位置上，故而对其间的难处并不在乎。 他们犹如一群指手划脚的看客，围在正临盆阵痛的产妇的身旁，貌似关注，憋气、用力、深呼吸、蹬腿……发出一道道指令。你让他做个示范，他马上会红着脸潸然一笑，退避三尺开外，“我是个男的，怎么会生孩子呢……”，言外之意，去找一个无私奉献、任劳任怨的供应商是你采购部的份内责任，跟他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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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你和中国单线联系
这条公司内部规定，是运营经理乔治吃一堑长一智后为我争取的补救措施。听起来有点玄乎，实际上是说，无论涉及技术开发、付款核对还是装船货运，公司所有和中国供应商之间的通讯联络，均由我发出，或者至少给我抄送报备。

乔治和我关系很铁，结晶于彼此多年良好的工作配合。他负责生产运营，没有我及时提供采买来的配件或OEM贴牌产品，他就是一个难为无米之炊的傻眼媳妇。有些订单早到或晚收，并无大碍；然而的确有些货时效性非常强，尤其是那些打算在国际展销会期间推出的拳头产品。打个常识性的比方，中秋节前月饼、平安夜前的人工圣诞树，厂家商家谁都不敢晚一天，否则面临的不是打折降价就是退货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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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m0 U0 \2 T尽管对各项安排盯得很紧，我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但这档子倒霉的延误还是摊到了自己头上。被乔治数落一番后，我又忙去责问宁波的廖总。廖总更是委屈，说接到你的订单后，你们公司研发部提出要修改几个技术参数，我们不分早晚、加班加点改图纸、换磨具，仅比原计划迟交了三天，本指望你们能给咱点个赞呢！
我和乔治已无话可说！早知如此，我们必会要求等到执行下一个订单时，再采用修改过的参数。娘希匹!这就是研发部绕开采购部的恶果！难怪第三次围剿红军时，蒋介石要亲任总司令，坐镇指挥呢。

2 n8 S( n' u  x% w/ n) }3 ~& S0 y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本指望到了大洋彼岸，人际关系会简单很多，但事实并非如此，只要身在职场，就免不了斗智斗勇，西人公司也不例外。在这里，点头拍肩的同事们，少有知根知底的同胞，更多的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鬼佬。同宗同文族群里常有的那种心照不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在老外的人堆中似乎功效不大，解决问题往往要靠大声争论，甚至不惜面红耳赤。在中国人看来，这种做法实在不可取，往往会伤感情、得罪人。
1 o; @7 ^( `8 u7 Y7 ~+ G在如今男看〖纸牌屋〗女看〖杜拉拉升职记〗的时代，我公司发生的种种磕磕碰碰，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争斗。然而，尔虞我诈、派系争斗在各地现实生活中却不停的上演着，相异的只是不同的语言，和戏剧化的故事情节；相通的却是，利益驱动下的心机和城府。
" f8 ]; e/ y' d2 i1 {' E川菜中有一道经典的“开水白菜”：高汤历练，文火焙烘，再蓖去沉淀，看似清澈见底，但所有精华都浓缩在汤水中，口感淳厚，回味无穷。传说周恩来总理当年曾用它款待过日本贵宾。
5 P) X$ Y1 S' ?4 }0 ]事物同理。在中西职场的办公室政治中，高段位的城府应当是回归纯真，将心比心，帮助别人，惠及自己。此等高人，能够洞悉是非，将一切尽收眼底，取精华，去繁杂，遇事不露声色，沉着应对,更为难得的是,还能保持一种纯朴、平和、大智若愚般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