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鲜花( 70)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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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茹菲4 k L1 U Z7 T' W
3 r4 g; B9 N- h# f- @1 x! u. G" V# M 在多伦多参加过好几次婚礼,有南亚式的,给新娘身上撒米那种;有西式的,在教堂说激动人心的“我愿意”那种, 却避开了好几次葬礼。
! x3 ~) s ~$ T: j8 O- Q# V. o$ p我没去参加几次葬礼,第一是因为逝去的那几位,我都不太熟悉,工作又忙得很,做不完,也就没去;第二是因为看到人家哭,我肯定会跟着哭得稀里哗啦。哭完了返回公司上班, 一天肯定悲悲戚戚、痛不欲生的。+ m4 @+ e+ T3 ^& ~8 f# b
而这次去世的是Sandy 82岁的老公,John 。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Y0 ]+ k6 i/ B N+ a
Sandy曾是我形影不离的同事,加拿大当地人。她虽然比我大了将近20岁,已经开始在家拿退休金,却一直是和我无话不谈的朋友。
4 F' B% T: \, s( A- W3 w* v) Q5 o那天正上着班,突然接到Sandy的电话。一听是她的声音, 我欣喜得就是一声“Sandy!”可是电话里却传来她低沉的声音:“茹菲,John他昨天晚上去世了……”% x: B* b7 i$ `4 F
Sandy电话里回应着我的吃惊和问题,带着啜泣。, M. z! A8 R# W' F0 E$ d8 o
我的心陪着她的心,碎了。3 B& M2 I. \. d
我知道他们曾是多么的相亲相爱,我知道此刻她的失落和哀伤。
" [/ J1 P& W: [4 nSandy在电话里最后跟我说:“将不会举行葬礼,John他不喜欢葬礼。但会有一个聚会gathering.”
, O1 r/ p3 b$ E( w% n' O 一周后,Sandy叫我和她一道去商店,帮她把相机里有John的照片打印出来。+ i2 R0 a" r6 @! K" i- j* X2 l
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逝去的人准备,悲喜交加。我好高兴可以为Sandy, 为John做些事情,可是想到不在人世的John和孤单的Sandy, 又无限的悲伤。' v. b: _4 ?' {
我帮着调节亮度,调节对比、色彩,一边听Sandy给我讲每张照片的故事,我们站在机器前精心挑选、调节每张照片,两小时后终于完成,可以打印了。
g" W6 u x# ], a+ u1 w$ ] M我问Sandy, 聚会那天是不是要穿一身黑啊?
6 l; q. Q2 [# A% |- ?- g5 z& rSandy答:“当然不要。这又不是葬礼,是聚会。我们大家一起来庆祝John的生命,是快乐的事情。你穿什么都可以。”
$ n( U: c% F; s; g“红色,都可以?”我试探地问。----这个颜色这个场合在国内可是绝对不能穿的啊。
+ P8 F8 e( e7 ]2 d+ t“可以啦。想穿什么颜色都可以。穿你的裤子、裙子都行。”2 {7 D0 S9 ~" v( b; J; n6 m% c
于是,今天,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套装、长筒丝袜、高跟,像是要参加一个舞会,描眉、胭脂、口红,去参加这个特别的聚会。2 `& \! H k: G4 j/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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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地点设在一个高尔夫俱乐部,只见湛蓝的天空、青青的树木草地,风景如画。John生前酷爱打高尔夫, 定是孩子们精心为他选了这个他心仪的整洁、宁静的地方。
( _" J% Q& Y1 E3 `8 p7 N 在停车场,我刚关了车门,高尔夫球场内特有的小车就停在身边,司机慈祥地问我要去哪儿,要不要搭他的车。4 H5 u* K1 T o7 V f! u+ j7 F7 A
正合我意!
; R$ `" C4 J; m. g) q而且司机清楚地道出:“生命的庆祝,对吧。”0 }5 \ p: ]; @* }# S; R
搭着专车,很快就到了这次聚会指定的建筑前。
1 s( ^1 U W& ~1 Z4 U" r+ K* k循着一路“John Smith生命的庆祝”牌的指示,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宴会厅。+ V# A& L, j; I/ b' [2 M
一个金发女士微笑地走过来,和我握手,介绍自己是John的女儿 Diana. 她说Sandy待会儿就到,让我先看看布置好的照片。
3 K% q, S. r' c! f/ Z* ^只见在青绿色植物的环抱中央,是个有白色台布的大桌。桌上一个大盆景鲜花娇艳地盛开着,鲜花的两侧和前方,是John放大了的照片。照片并不像国内那样有黑色边框、黑纱,而是彩色的、充满了浓郁的生活色彩。有John年轻英俊的照片,有他和儿子的 西服照,有他得了高尔夫比赛冠军时幸福地亲吻球杆的照片,还有最近年老时的照片。. t& Y. p% E7 |8 z* s
大桌的最外侧,分别立有一块黑底长方形展板,上边陈列着更多4x6”的照片,有John被儿孙环绕的,有John在高尔夫球场的,有John和Sandy的,还有John和前妻的,以及在女儿Diana婚礼上和她跳舞的。
9 t, P# ~4 X# i) g/ `每个陈列板的中央,都有一首精心打印、花边环绕的诗点缀着。Sandy写给John的那首诗,几年前她曾给我看过。今日读来,却是John人已故去,那爱的絮语和浪漫,催人泪下。就我的记忆,诗的大意是说:8 ? K$ E3 d8 T
二十年前相见的那刻起
- r; ?6 ^. j3 z5 R直到其后的这些日子
1 [( r; c$ I/ d我心归你
5 T4 C( q5 x5 @' K7 B5 D4 L' _' Z3 j5 m我行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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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4 Q( c6 v- T! |爱,就是在你的身边
, F5 b# O* k4 j3 \+ F与你同住、同喜、同悲, P. I* b- b& q- A$ b
John" j2 X; \- Z5 @- ]9 a- ?
此刻,我正握着你的手" T; R! X# A! Q3 _; A( @( f
我,就在你的身边' D& H( `( w( }' }+ P1 c) N% l
- |/ C3 e+ M/ L/ u. A) v- u另一首,是传统的爱尔兰祝福诗:6 G& Q! U$ U" v% P* p' S: X- a
May the road rise up to meet you.
7 w/ |4 n$ f5 C$ Z* _9 cMay the wind be always at your back.
7 i$ W# v* E' N/ _5 {. i+ pMay the sun shine warm upon your face; y$ f; x* T) P. b
the rains fall soft upon your fields and until we meet again,
9 u6 E. S) J* D* {' qmay God hold you in the palm of His 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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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的布置,生活气息浓郁的照片,令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展览馆、陈列室,享受无比。
; q/ B. f2 Q% R5 P我仔细看着一张张照片的时候,不时有John的儿女、邻居过来,告诉我照片上的故事。照片上的John都带着欢乐和力量,我听着照片故事跟着欢笑。- t+ @$ P6 Z% t$ L
不久,Sandy 到了,她兴奋地说:“茹菲,跟我来,我带你认识我的亲戚朋友们。”6 S6 f% k- T8 V$ S! Y u3 I0 X
于是,她把我这个唯一的东方人一一介绍给她的邻居、女儿、儿媳的姐姐、孙女、John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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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位来宾坐定,John最小的女儿Alice到前台微笑着,用欢快的语调开始致词。她的发言令人们时不时地笑出声。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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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爸爸知道今天有这么多人来为他庆祝生命,一定非常欣喜。爸爸去世前的近几年,他和我,无数次地讨论过两个话题。
0 k* n7 x0 r) r7 r& A( a) W一个是关于死亡。他说他生长在爱尔兰,在那里人的生命完结后,没有葬礼,而是举行庆祝。人们像参加集会一样,来吃,来喝酒,来唱歌跳舞,来和新朋旧友欢快地相聚。所以他死后,也要这个样子,他不要人们为他悲哀,他要人们因他而快乐地相聚。' `( {$ e% n7 l9 E& U, C0 U
另一个话题是关于生命。 他说他这一生过得很是幸运。$ w4 H4 Z( |' ?% `1 {
爸爸的早年其实很悲惨。父母生了五个孩子,可是在John 三岁时,他的妈妈因病去世了。在那个年代的爱尔兰,男人是不照看孩子的,所以五个孩子被分到了各家。John被分到了姑妈家。
' [0 z. P" r% e! O: c; N0 y姑妈家自己已有三个孩子,视John为累赘。他们从来不允许John和他们同桌一起吃饭。John只能吃家里的残羹剩餐,揽起家里的脏活累活。这些养成了他很害羞、保守的性格。这样的日子过着,直到John满18岁。
4 ?, _9 c' e# z5 B+ k18岁那年,爸爸做了个重大决定:离开爱尔兰,来加拿大!我们到现在也难以理解,是什么动力促使他那么个害羞的人做出如此勇敢的决定。(大家笑)
2 l. ~- b: e% v* u ?爸爸乘了两个星期的船,除了身上的衣服,一无所有地来了加拿大,从此他成了幸运的人。. E" T: C- q- P$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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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报名成了建筑公司的一员,主要致力于通风领域。他住在 A大街, 在那条街上也住着我们的妈妈。在那里,他们相识、相知、相爱,不用说一直是我妈妈在追他。(笑) m: j5 k1 r$ D! I2 Y$ K, z6 Z
他们结婚后,妈妈自然当了领导,而爸爸非常高兴地、幸福地跟在领导身后听指挥。(大笑)
0 X" p" K3 n% s, l* O爸爸和妈妈不久就决定买了现在的这处房子,M街N号。事实证明:那是多么英明的一项投资。我们四个孩子都在那儿出生、长大,那里有我们最温馨的记忆。6 l' U5 Z9 Y8 |4 [2 R* G' z- F
爸爸有着爱尔兰的倔强,即使在37度的高温下,他也总穿着白色长袖,长裤和长统靴,在后院料理他的花园和西红柿。爸爸非常勤快、整洁,总是带着一块抹布。我婚后常回来看父母,每次聊完出来,只见我的车被他的抹布擦得油光发亮,如一辆崭新的车!(大笑)
8 I1 e5 R7 {9 _1 G/ s2 r不幸的是,妈妈过早离世。2 v2 `, K- k' j% k5 h" a2 U
之后,爸爸又遇到了他的幸运之星Sandy. $ ?+ G; a6 K) q. p/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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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 ,我不敢看你,因为我不想让你流泪。
) l. O* j" M, Q$ Z+ L- k, D# l: cSandy和爸爸相爱20年,成了我们这个大家庭和下一代的中心,还给爸爸带来延展了的家庭。最令人吃惊的是,Sandy改变了爸爸!爸爸开始跟着Sandy 去购物,去旅游。爸爸甚至开始穿短袖和短裤。有几次我还看到他带了墨镜!(大笑)( s4 w& [2 Q' i% u( f; w
爸爸热爱高尔夫球,所以哥哥送给他高尔夫球会员卡时,他开心得什么似的,今天他的好多球友都来了。爸爸总是为邻居帮忙,有求必应,从不指望任何回报。今天,好多邻居也都来了。1 Z' G6 E% c/ E" E0 x! O" |8 l0 y
我和爸爸在一起聊天很多,最令人感动的是:他从不评论别人,而是总检查自己。爸爸很多次跟我说他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他这一生过得幸福且幸运。”% z! @: h$ W' N4 S; X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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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说到最后这句的时候,开始抽泣,赶紧说了声:“对不起,MacKenzie.”
2 S1 K3 K# y0 t. y" Z& b而我也被John的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 E# { h2 q3 {: X1 B
人们在短暂的停顿后,才反应过来,Alice说完了。我们给她以长久而热烈的掌声。' o$ g8 F0 A$ V( V" b/ }: p
Alice最后那句,把人们感动得哭了,所以John的孙女MacKenzie发言时从一开始就是哽咽的。我除了听到“10年级做学校的项目时,我从爷爷那里了解了好多知识”,我就再也听不到了。- @" N. h) M/ ]+ ?+ J- l* ^
* U- \0 K# G, v' i( ~* [( WMacKenzie讲完后,下个节目就是进餐。自助西餐、饮料、啤酒,人们开始开怀畅饮。
( c# I7 I. `, H- |6 b餐间,不时有迟到的邻居赶来,他们是看着John的四个孩子长大的,再遇到些旧友,我常会听到欢声笑语,看到老友重逢时激动的紧紧拥抱。
2 p' w, g9 u$ B" r, V* ]我听到John的女儿Diana开心感叹到:“大家欢乐地相聚,这正是爸爸想要看到的啊。”# E6 h( {* C; Q8 p" r' X& _
8 L! l b' P3 q! G- M& Z1 j我曾在国内参加过几次老人的旧式葬礼,那天亲人们披麻戴孝;每次新亲戚远道而来,做儿女的都得陪着在棺木前下跪、大哭。一边大哭,还要一边说,比如:“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丢下我们不管了啊?哇--------;丢下我们可怎么活 啊?呜呜------”: F1 ]% _. f% e. j% d1 ?
有那种很会哭的妇女,嗓门高,哭得凄惨,还很会说,边哭边说,能带动哭气氛。后来远近闻名,有的家里办丧事时就专门请她过来,用她的哭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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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参加的这一生命的庆祝,和之前见过的葬礼相比,是多么的不同啊。人们涂脂抹粉,精心打扮;来宾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来吃,来喝,来和老友亲朋相聚,来一起庆祝一个人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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