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is like a dream》是继《不老的传说》之后张学友专辑中我有购买欲望的一张,九六年之后张学友的流行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的歌不再具有先前的流行与悦耳,更多追求一种个人风格,这种转变是在整个流行乐发生变革的大局下进行的。九十年代后期的流行乐走向了一个展现个性与时尚趣味的方向,这给流行乐带来了新的气象,较之过去流行乐中规中矩的形态,后来的流行乐变得更多元化,也更契合都市文化内在的消费主义逻辑。 # m) |( w7 L+ H* t- X; `( S& X% f1 c% g3 h J( V3 A! R. e
在华丽的外衣下,人们发现流行乐的区分变得细密了,过去的流行乐可以涵括老中青三代人的需求与趣味,在九十年代后期,那种大一统的流行乐不复存在。也许正是在这种细分的趋势下,张学友选择了一条比较契合自己的兴趣与年龄的路线,他的音乐更多在标新的风格方面大费周章,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追求流行度和排行榜,甚至,他也不再把专辑的销量看得高于一切。对张学友而言,这是他个人事业的另一个高峰,然而对于他的拥趸来说,这种做法拉开了他们之间原本很紧密的距离,很多人都感喟张学友怎么没有以前唱歌那么好听了。7 v- m4 |% X1 \) _% d2 G
9 j: k9 m$ g8 q4 K2 z《life is like a dream》中让我又找回了几分当年张学友音乐的感觉,尤其是里面一首《慢条斯理》,百听不厌,轻捻慢打的节拍非常悦耳,这是一首带有爵士风情的歌,好几年没有听到张学友这般悦耳的歌了,如果给张学友的歌择选出一个十大,此歌必可入围。几年前大学时候最要好的一位朋友从北京来广州发布市场区域广告,晚上一起去钱柜唱歌,你一首我一首,从谭咏麟到古巨基,再从罗大佑到陈升,和当初念大学的时候一样,两个人唱足四个半小时,时至午夜还意犹未尽,毕业之后久违的感觉又找到了。念大学那时候我们几个十分要好的同学常常去外面的ktv唱歌,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平安夜,足足唱一个通宵,第二天说话都成问题了。那是人生最美好的几段时光之一。唱歌其间,同学就点了这首《慢条斯理》,这首歌听一次就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回来之后找来翻来覆去的听了一小个下午,感觉酣畅淋漓。& D8 c5 [; m+ X5 Y8 o
: Z6 x) v! F" \; w. W& h《慢条斯理》的歌词是林夕写的,林夕的词的特点是“克肖自然”,追求对生活场景的自然表现,不过多去渲染,于淡淡中见出色彩,于简单中见出丰盈。林夕一般不刻意雕章琢句,语言较为平实,这与方文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创作态度大异其趣。对方文山的词,我有这么一个感觉,他好像是用铁丝在勾勒一幅水墨画,在追求音韵节奏的同时失掉了某种神韵,他的语言比较硬,然而他想表现的是一种带有传统色调的意境,两者之间其实并不是那么水乳交融。不过这也算得上是他的一种创举,其意义不可低估。 ^+ i9 C9 f* j a8 J ' h0 ]- m+ f5 ]9 N$ G$ n 《慢条斯理》的主题是劝诫人们,人生苦短,何必那么匆匆忙忙,熙熙攘攘呢?不要刻意去寻求什么,“胡来胡见,汉来汉见”,顺其自然,意思和朱光潜常常说的“慢慢走,欣赏啊”有异曲同工之妙。《慢条斯理》的歌词与编曲之间的搭配完美无缺,编曲表现了歌词的意趣和神韵,歌词也体现出了编曲所要求的那种感觉,的确难能可贵《life is like a dream》有回溯张学友既往风格的印记,虽然这种回溯没有继续下去。港台和欧美的流行音乐常常会在某个特定时期回溯自己的源头,从中汲取养料以谋求新的发展,或者将这种回溯作为一种致敬的表达,在情感上寻求一种共鸣。尼采说文化应该有一个“永恒的回归”的轮回,懂得自己的源头是什么,才能把握未来的发展。很可惜,我在国内流行音乐中看不到这种回溯的特征。 # {* V! P" ~& l7 n+ V 2 ^+ O7 c3 m: x7 \+ @
国内的流行乐的源头远的也许可以追溯到汉乐府吧,这个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流行音乐是现代性的产物。近一点的话应该追溯到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滩,周璇,白光,姚虹,白露等女歌手轻歌曼舞地点缀着十里洋场的奢华,她们开创了中国流行乐的先河,尽管这种开创很大程度上带有模仿的痕迹。港台的流行乐承袭了这个源头,后来的邓丽君,徐小凤,凤飞飞,龙飘飘等人的身上不难窥见这种源头性的痕迹。国内流行音乐很奇怪,它似乎不懂得从这个源头来寻找自己的根,四九年之后流行乐基本上成为政治的婢女,这些流行乐要么是粉饰太平,要么就是胁肩讪笑毫无真情实意。H歌成为统摄大陆流行乐几十年的主流。 0 G* I1 L/ v9 N$ a. N $ g& D! A! b3 v3 q1 G, _
70年代后到80年代初期,风气解禁,原本多掣肘的流行乐得以露出水面,但那个时候的流行乐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没有从政治的桎梏中完全解放出来,听邓丽君的歌与资产阶级自由化是联系在一起的,西方流行乐很多时候也成为少数人借以表明自己的某种姿态的工具,音乐没有完全成为音乐自身,没有纯粹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消遣和娱乐的东西。! M* q4 w% H# w/ f4 Z
; `& Y3 T3 E/ j2 P1 ^2 _+ N5 ?. u 八十年代是国内流行乐蓬勃发展的时代,这个年代的流行乐不断地向西方和港台寻找资源,它并没有在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滩流行乐中寻根,因而八十年代的流行音乐虽然看起来很绚丽,其实是无根的飘萍,它不过是东鳞西爪地拼凑起来的拼盘。九十年代之后国流行音乐一度原创兴起,这股原创风推动了流行乐的进步,不少品质不错的音乐被创作出来,但仔细辨认,不难发现这些音乐中仍然没有自己源头性的东西,或者是一些民歌小调的翻版,再不仍然是港台和欧美风格的影印。 - V. @2 } `/ g+ j' Z$ Y- T% d ! K+ m4 u. F$ L/ n* \$ j0 u ] 2000年之后的流行更为怪诞,它甚至失去了九十年代的锐气,变得俗不可耐。网络没有变成流行音乐的乐土,相反它使得流行乐一落千丈,有人悲观地断言,网络音乐使国内流行乐倒退二十年。网络音乐基本上是糟粕居多,精品欠奉,但借势于网络强大的传播功能,它可以使一首毫无色彩的歌曲传遍东西南北。网络音乐仍然缺乏自己根源性的东西,急功近利和唯利是图的创作心态使网络音乐不可能静心去思考流行乐的长远发展,它只追求点击率和回馈的报酬。, T K' y& y/ C9 ~- A6 {: f
6 B7 M) [$ U* E9 }" ~( }7 F4 u! k7 b 这两年风头一时无两的山寨组合“凤凰传奇”,他们的出现更加剧了我对国内流行乐绝望的程度。这个吊诡的组合常使我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的一幅图景:一个卖白菜的大婶某天看到林志玲穿旗袍分花约柳的神采,也按图索骥照葫芦画瓢捣鼓出一件旗袍,然后穿着招摇在大街上,她的肉脖子将旗袍的领子撑得绷紧,她的纹路混乱,千疮百孔的丝袜在旗袍的下摆中若隐若现,结果让一个十年没见过女人的男人也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比喻也许有些过,但“凤凰传奇”给我的感觉的确非常类似于这个描述的场景。其实,要是她不穿这件根本不符合她精神气韵的旗袍,弄一件白色的布衣加青色的裤子来穿,配以布鞋,也许还能使人多看几眼。' `$ O6 M- S) M, N( p _0 [1 m. Z
j( y. L* Z3 Z0 J8 i 要说周杰伦,蔡依林这些人我也不大待见,但这种不待见很多是出于一种心态的问题,其实倒不是他们的音乐真的有多糟糕,是“为承认而斗争”( 阿克塞尔?霍耐特语),其背后是身份的认同,也就是说,我为了维护自己在文化上的身份而排斥和自己趣味不同的群体。如今这种争执已偃旗息鼓。但对“凤凰传奇”的厌恶和身份认同毫无关系,我也不是刻意排斥这二位组合,而是从骨子里感到厌恶,这和几年前对周杰伦等人的排斥是不一样的,周杰伦是我觉得他的歌不乏精彩之作,内心未必多不喜欢,但言辞上非得斩钉截铁地党同伐异。“凤凰传奇”则使我一听到他们的歌就觉得反感,那种反感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后来想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原因可能源于我这么多年对国内流行音乐的失望而产生的怒其不争的心理。“凤凰传奇”现在的曲风完全是失败的,洋不洋土不土的,毫无自己的风格,归根结底,国内流行乐不懂得去寻找支撑其发展的源头力量,这注定了它不管看起来多么热闹,终会以悲剧收场。 6 f) o1 E5 K4 { [- w# D @ ' O$ I: A, F: p( r
《life is like a dream》使我感受到了张学友回归的亲切,它让我意识到,不管张学友发生多么大的变化,他都没有脱离过去的影子。